随着修复工作的持续推进，效果开始愈发明显地显现出来。

最先感知到变化的是负责外围防护的石寒枫与何堪虚。黑暗中涌现的怪物，其频率和强度都显著下降，仿佛失去了源头活水，从穷凶极恶的汹涌恶潮向着捶你小拳拳的方向转化，一时防护阵法的压力大减。

与此同时，氐谣与氐敖那边也传来捷报。当地面上那些暗金色的木质纹理被一一疏通、重新接续后，整个空间仿佛被注入了活力，能量开始如血液般重新流淌，低沉的声音带给人一种舒适有序之感。

而最令人振奋的变化，发生在空间中央的巨树之上。

在药灵仙的引导和杨笛野笛声的护持下，那抹原本只在末梢挣扎的绿意，已然占据了整棵枯树的枝干。原本光秃秃的树干上，此刻竟星星点点地冒出了无数嫩绿的新芽，虽然细小，却充满了顽强的生机。巨树不再是被动地抵抗衰朽，而是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自我修复。

何准与石雪儿对视一眼，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慰。何准以画道神通填补的那个巨大树洞，边缘也开始与巨树本身的木质缓慢融合。虽然新生的部分与古老的树干色泽、质感尚有差异，宛若一道巨大的“伤疤”，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，巨树正在以其磅礴的生命力，主动地接纳、同化着这份外来的“援助”，假以时日，必能完全长全。

也正是在这一刻，笼罩四周的极致黑暗，如同被稀释的墨汁，开始迅速变淡、消退。

这消退到了一定的时刻便停了下来，并未入那种阳光明媚的情形，而是仍然保有一种不够明彻的灰暗。

“还行，已经好了不少。”何准道，“睁眼瞎的日子不好过啊。”

黑暗变成了灰暗，所处的环境终于被众人尽收眼底——

绵延二千四百里的巨大足印，脉络清晰，如那位神圣存在的一次远足，被这片大地留存了下来。辉煌、震憾的感觉充斥着每个人的性灵，要知留下这足印的这可是女祸大神，人族能够诞生，全赖于她的恩赐。

他们所在位置名为“行间”，如每一位修士漫漫修炼之途中的一站。此处曾被伤痛侵蚀，便是无妨，一切正要过去，焕发出新生。

黑暗已经被驱散了一些，终将被全部驱散。

直到此时，何准的天眼与藏真的真视舍利方可正常用出。何准以天眼四下观瞧，道：“中印外侧，有一处波动较强，似是寂灭法则生发之地，有卷土再来之象。”

藏真在旁，也点头称是。

何准取出那张描边图来，将方便指给众人观看。

氐谣道：“此处正是申脉核心，主封灵之灵动的警觉。虽非寂灭法则生发之地，但封印中若有动静，必先显于此处。那寂灭法则如查觉我等正在行修复之事，想必也是于此处得知。”

何准点头道：“那便先去此地，破坏了此处封印。”

氐敖一愣：“我等是前来修复封印，为何要破坏？”

何准道：“我猜那寂灭法则是个没眼的瞎子，靠这申脉核心的反应察知封印动静。否则的话，我等在此修复封印，他岂不是早就过来捣乱？咱们先去坏了这处封印，断了他的感知，才好修复其余之处，将此处留待最后。”

氐敖仍有些想不通，氐谣劝道：“且信何兄，当不会有错。”

何道仍放出烛龙舟，带了众人，从来路退出足印的边缘之外。谁知道若是从足印内直穿而过，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？

申脉的位置，是在足印外侧边缘的中段，外踝尖正下方凹陷中。女娲足印虽深，却只是一个足底，自然没有外踝。何准催舟按图行去，到了近前，才知这处核心是悬于足印上方。

这核心似乎也具备了石雪儿所提到的“波粒二像性”特质，因为他是在烛龙舟靠近之时忽“呈现”出来的。

无穷无尽的灰暗之中，忽然就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物事。极大，如一条半透明的长蛇，盘着身子仍能占满百丈的范围。正中不是蛇头，却是无数极细小的颗粒，彼此并不相接，因一种奇怪的力场互相吸引，组成一个时扁时圆，时长时短，变幻莫测的的椭球体。

细看那些颗粒，却如一只只的眼睛，有些在瞪视，有些在睡眠，有些露出笑意，有些却闪着冷漠。

数条若有若无的丝线，以不合常理的力量，支撑着整个“蛇体”，使之停在空中，同时又连接了地面上封印的脉络，如在吸取力量，又如同在交换或传递意义不明的信息。

氐谣诧异道：“怎会如此？以前的申脉核心，如一只巨目，被四条如巨藤般的脉络撑起。从未听说这巨藤还能化蛇，这巨目还能散开的，如此多的眼睛，各带着不同的绪绪反应，这是怎样的一种混乱，又如何能主导封印中的信息传递！”

藏真道：“还是传递了信息，我能看到。”

藏真的真视之眼，与何准的天眼不同，别有妙用，其至能“看到”本来根本“不存在”的东西。

何准回头，问石雪儿：“此处核心，如何破之？”

石雪儿沉吟道：“偷。”

众人都是一愣。

石雪儿又道：“我等的目的，其实不是破坏此处封印，而是让其失去“眼”的作用，迟滞寞灭法则的反应。待其余地方修复完毕，还要再回头来修复此处。既是如此，何不将一些核心的关键之处偷走，而不加破坏？待修复之时，还能再次用上。”

何准又问如何确定哪里是关键之处。

氐谣道：“关键之处，自是这些细小的颗粒。原本是巨目时，便是关键。”

何准艺高人胆大，画出一只  巨大的口袋，去装那堆颗粒，一袋装起，拎了便走。可是回去一看，袋子已空，那些颗粒仍出现在原处，全都瞪视着他。

何准挠头道：“这是为什么？”

石雪儿笑道：“你偷他们走，他们不愿意，所以瞪你。”

何准急道：“我说的哪儿是此事？”

石雪儿又道：“我一个理工女，虽粗略知道其中的道理，却是不精，不如问问藏真前辈。”

藏真向前一步道：“老衲以真视舍利观之，此理名为缘起性空。待老衲试试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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