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5章 收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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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朱家桥……不对,州北街……也不对,州北没有码头……唉,怎么恁多不认识的字!”
那青年面相忠厚,一身短打装束,额前的幞头同胸口的衣服都被汗打得湿了一片,手里捏着本册子,刚翻过去几页,又重新翻了回来,对着纸页上的文字,挨向面前桌上摆的简陋地图,看个不停。
刚来的时候,他就在翻那本册子,而今已经要走了,还在翻,中途几次去找吏员,都被打发回来了,眼下抓耳挠腮,一副不得要领模样。
宋妙听得此人念叨了半天,耳朵都要起茧子了,想了想,转头问道:“公子是要找码头附近的宅院,打算拿来做库房吗?”
那青年抬起头来,见得宋妙,先是一愣,继而脸上一红,略偏开眼睛,才道:“是,是!就是这劳什子册子我真个不熟,看得实在难受!”
宋妙方才也查阅过,自然知道楼务司给到京都府衙的乃是流水册,目的不过记录在案,完全是按照充公的时间顺序来排,并不考虑街道、坊巷所在。
其中宅子、院子、空地等等混在一起,全无分类,对于不常与文字打交道的人来说,看起来确实乱糟糟的,颇为辛苦。
她问道:“公子既是想找库房,多半是要大些的吧?”
“是,要是找不到,能有几间挨着的也成,顶好不要太偏!”那青年唉声叹气,“册子上也没个标识,这一页还在西大街,下一页就跑去州北瓦子了,我也不是处处街巷都认识,光分辨那宅子在内城还是在外城,都要费上老半天!”
宋妙想了想,道:“只要估价上了五百贯,一应宅子进楼务司之前都要先经提刑司的核批——靠码头的大宅子,哪怕偏僻些,也不是五百贯能拿下来的,公子要是看不过来这许多,不妨先找盖了提刑司红押的。”
“另有,官爷们虽挪不出手来分类,这流水册因是誊本,上头一样会标明归属于哪一门。”
“如若那宅子位于封丘、新枣、陈桥几处城门方向,那几片地方只有绕城河,河水也不进城,便是挨着码头也不必多看……”
“只要晓得了宅子归属哪处城门,对着地图找,总归方便许多……”
宋妙又多提醒了几句,对着流水册指给他。
那青年依言去看,果然一眼就扫到了所谓提刑司红押,又在固定的位置看到了小小的城门标识,再有其余筛选办法。
他照着翻了几页,简直事半功倍,顿时如释重负,道:“我看有些上头盖个红印,有些没盖,也没多想,哪里晓得是这个意思!另有这城门标识,躲得这样好,若没有提点,我必定会漏了去,一本册子都不知道要看到猴年马月!”
说着,此人忙又起身抱拳,道:“多谢小娘子教我!这会子正是晌午时候,不如我在外头找个食肆,咱们三人一道吃个饭吧——我今次同姑姑来的,她说话功夫就到了!”
宋妙自然不会,也没时间跟生人吃闲饭。
她道:“公子太客气了,只我另有事,先走一步。”
那青年见状,急忙又道:“小娘子就算没空吃饭,多少也留个话下来啊——不知什么怎么称呼,家住哪里?也叫我好上门道谢!”
“一点小事,举手之劳罢了,公子不必放在心上——我从前也得过旁人指点,只是有样学样而已。”
对面人见得宋妙转身就走,本想再留,又觉得冒昧,可要是眼睁睁看着,又着实遗憾,正心上心下,抬头瞅见门口来了一人,顿时大喜,叫道:“小姑!”
对面人提着个食盒走进来,张眼不见自己侄儿,耳朵倒是听到了,却充耳不闻,只顾又惊又喜盯着宋妙,也跟着叫道:“宋小娘子!怎的这里遇见你!”
竟是个熟人。
宋妙颇为意外,招呼道:“徐娘子,好巧。”
来人原是梁严所在徐氏武馆的徐娘子——前次为了成师父等一众武师上门来讲价,讲完之后,原价又多买了许多肉馒头回去不说,回头又来订肉干、墨鱼干,提溜走许多黑叉烧。
她近来隔三差五就来光顾,已经十足的常客,烤乳鸽吃了,烧鸭吃了,烧肉吃了,尤爱现买现吃——刚出炉的绿豆饼一口气能吃三四个。
而此时,常客徐娘子三步并作两步,凑上前来说话,先问宋妙来这里做什么,又问自己能帮得上什么忙,再说自己为什么要来,殷勤活泼,话密得很。
原来徐家除却武馆,另也开了镖局,已经有了些名声,常常天南地北四处跑镖。
但去的时候有镖,回来的时候就未必会有,总会遇得走空的,镖头就想把回程利用起来,或是见得有好货,也想着学人捎带点东西做买卖。
这一二年间徐娘子兄嫂跑镖时候试了几回,几乎都是赚的,不过大赚小赚而已,得了甜头,自然急着把这当做正经事来做。
他们到底是生手,运了货回来,先前着急抛卖,常常见得自己五六十文卖出去的东西,过了三五个月,摇身一变,三四百文上了市。
看到时候,二人晚上觉都睡不香,只觉得血亏,少不得翻来覆去想——我若有个库房,也学人囤放三五个月,十来文的本钱,卖个三四百文……
那还提着脑袋跑什么镖啊!
徐娘子是管账的,当日见宋记的馒头贵了两三文,都急得要上门件讨价还价,更何况这样大价差,得知之后,也心头滴血。
她就自告奋勇,带着侄儿四处找便宜库房,好做货物存放。
近年来南下北上漕运不畅,常拥常堵,一旦堵了,京中总有东西要跟着涨价。
买低卖高,乃是商人获利之道,于是本来码头附近的库房就抢手,这一二年间,越发不容易找——商家们会先预先猜测一番,把可能涨价的货物囤放起来,再等着大赚特赚。
徐娘子捏着鼻子一头扎下去浑水里,找了许久,总没有合适的。
徐家毕竟人脉广,便有熟人做了指点,叫他们先来京都府衙翻一翻,因知楼务司时不时会放一批充公的房舍出来买卖,虽然多是吉屋,里头人不好招惹——但徐家又是武馆、又是镖局的,自然不怕,全是捡便宜的好事。
两边聊了两句,得知宋妙也是来找宅子,徐娘子满脸是笑,道:“我就晓得我跟小娘子有缘分!谁能想,来这里也能碰着!”
她说着,忙把手中食盒开了举给宋妙,道:“我是出去买饮子的,谁晓得外头雨大,绕了半天也没找到往日小摊,只得跑后头那条街到铺子里买了——娘子来多久了?必定渴了吧?快挑一支!”
又指着一旁那青年,道:“这是我侄儿,在家行二,娘子叫他二郎就是!叫他给你帮忙吧?毕竟他一早就来了,对这些书啊册啊的,多多少少熟悉些!”
徐娘子自打进门,嘴里就没停过。
那徐二郎随着她说话,脸上表情一时喜,一时乐,听得叫自己给宋妙帮忙,正咧嘴笑,就得了最后一句话,嘴巴都来不及闭上,脸上顿时尴尬起来,道:“姑……小姑!我不咋熟这文书——方才这宋小娘子还教我怎的查咧……”
他又把刚刚事情说了一遍,另又介绍了一回宋妙提点。
徐娘子闻言都顾不得脸红,忙向宋妙道了谢,又道:“嗐!你说这!我们一家都怕这些文啊字啊的!”
宋妙见那徐二郎解释得不甚清楚,便又耐心同徐娘子说了一遍,最后道:“我只找酸枣巷左近的,单看朱雀门就够了,即便这样,还是花了半天功夫,娘子同徐公子不过两个人,要找那许多,实在吃力。”
“依我看,不如去书院里寻几个学生来帮忙,其实用不了几个钱,请他们把沾边的挑出来抄了,二位只管做选就是——如此,他们也得几个纸墨钱,娘子也省了力气,岂不两相便宜?”
徐娘子简直如逢大赦,“啊”了一声,道:“这个好!我怎么就早没想到呢!”
宋妙笑着道:“事非经过,哪里晓得这样难找?”
她帮人索性帮到底,取了纸笔,把几个要紧的翻查诀窍写下来,才拿给徐娘子,道:“只管在上头添补就是,如若想不出来,照着这个来,应当也能省几分力。”
徐娘子那样一张嘴,都要谢不过来了,忙道:“宋小娘子,街尾有个和盛楼,虽比不得你手艺,却有几个好菜——我晌午请你吃个饭罢!”
宋妙直说有事,客气了两句,出了门。
她今日没找到合适的院子,虽有些失望,却也知道其实必然,只好在心里刻意叫自己别去多想,免得影响心情。
今日出门其实有两桩事情要办,其一自然是找院子,其二却是一桩旧事。
当日那廖倾脚出面要抢夺宋家产业,最后阴差阳错,自己入了狱,扛下一应罪名,好似吃了几百棍,已经流放雷州去了——带伤上路,也不知道能不能到得了那样偏远之地。
但倒了一个廖当家的倾脚头,却不代表此事已经了了。
宋妙不晓得后头什么情况,也怕再有反复,便请托陈夫子帮忙,后者寻了闵老出面,欲要给宋妙寻个熟人,方便翻查当日买扑公示宗卷。
闵老一口答应,但是答应之后,就把这事情抛到了脑后,最后是陈夫子自己拐了两道弯,喊了学生帮忙,给宋妙写了条子,叫她得空时候自行上门申请调阅。
如若不行,再自报家门,拿了条子,找某某人就是。
宋妙自回了京,简直日日从早忙到晚,拿到那条子已经有些时日了,还是腾不出一点空闲,难得今日都已经出门,又趁着下雨,没有事情在后头追着,她就想一并查个清楚。
那买扑宗卷却是不在京都府衙,而是在另一处地方。
她出了门,先随意寻了家店吃了个便饭,一时吃完,出门还是风雨未停。
因雨水大,马车也好、骡车也好,都格外抢手,宋妙等了良久,才叫到一辆空车,去了对应衙署所在。
这一回顺利了不少,她翻了半日旧档,誊抄出来不少东西,只是见得雨水越发大,不敢多留,看着时辰不早,忙收了东西走了。
出了门,好半天也没见到一辆马车、骡车路过,倒是地上积水渐深起来。
宋妙干脆估了估方向,准备自己一边往回走,一边慢慢拦车。
雨水大,行人都借道两边屋檐下,宋妙也跟着往边上靠,走了半条街,正要拐弯时候,忽然听得后头有人连声叫自己名字。
她一回头,见得个婆子一路快快跑来,认出对方乃是卖柴、炭的,也是自己债主,回身迎上前去,道:“谢阿婆,可是有什么交代?”
那谢阿婆左右看了看,避开往来行人,将宋妙拉到角落,低声道:“也没什么交代,就是前两日有一件怪事,只是遇得大雨,不方便上门找你说——有个生人偷偷找上门来,说要开价收你的债。”
宋妙一愣,问道:“收我的债?这要怎的收?”
“就是原本十贯钱的账,他照旧给十贯钱,一次付清,只是要我把你家先前的债转给他,日后你只欠他钱,不欠我的钱,还特地叮嘱,叫我不要外传,尤其不要同你说。”
“我虽不晓得是个什么意思,实在觉得奇怪,正好这会子见得你,就悄悄给你说一声——我没卖,只不知道是不是只问了我一个人,有没有问旁人,旁人又卖了没卖!”
宋妙只觉得这事蹊跷,仔细问上门人的相貌,听了那一番形容,陌生得很,先认真道了谢,才道:“等雨稍停,我就再找几位问问,看看有没有旁的说法。”
那婆子道:“不用谢我,我也想你别出什么坏事,那钱先欠着,慢点还也不急的,三年五年的都不怕——你家柴禾用得怎么样了?还要不要再送一车过去?”
她这样体贴,自然是有原因的。
除却也是一片善心,另又有自从宋妙摆了摊,又半开了食肆,每日用不少柴禾,也偶尔用炭,都是从谢阿婆手里买,买一回,结一回账。
是人都看得出来,宋记的柴禾、竹炭木炭用得一日比一日多,日后不知能成多大光景,现在对方不过给一点现钱,连多一文都不舍得,谢阿婆自然会算。
她脑子里只有怎么把宋记这个大客给保住,恨不得欠钱欠久一点,将来那宋小娘子不好意思说换人买柴禾,又怎么会为这一点蝇头小利给迷了眼!
“正说要补哩,等雨停了,劳烦安排个人来送就是。”
两人你好我好地告了别。
但次日宋妙没有来得及去找其他债主打听情况——雨又下了一天一夜,许多街上已经水浸过膝,还没有半分长久停歇的意思,往往停上半把个时辰,又开始下。
大雨间小雨,一下就连下了七八天。
宣德门,大内之中,天子赵昱的牙龈肿了起来,一碰就痛,连着喝了两天的药也没能消下去。
但他无心去管牙龈,时不时拿冰捂一捂脸,顶着两只泡眼睛,亲自出城巡了几回堤,又不住盯着水位、水势,看了又看,只盼那水位哪怕不能消退,最好就定在这个位置,不要再涨。
事实证明,哪怕是天子的龙目也不能施什么术法。
城外汴河同其余几条河道水深一日高过一日不说,这天刚下了朝,两府正在垂拱殿议事,一名黄门就面色发白地捧着一份急脚替送进了门,说话时候,声音都有些发颤。
——“陛下……滑州……滑州决堤了!”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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